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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与罚·雇佣兵'''

'''CHAPTER F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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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地面扬起的尘土遮蔽了视线。

“再见了，这局猫捉老鼠的游戏就要结束，是时候给这出闹剧落下帷幕。”她戏谑地冷笑着，把那把从戈兰身上搜出的匕首扔到一旁，“我承认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但仅限于此。”

“我从来不认为你是正确的，即使现在亦是如此。”戈兰冷冷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你。”

“我做事从来没有正确和错误之分，但是如果你非要给正确与错误下个定义，那就好比人类给所谓的高等生物和低等生物下定义一样荒谬和可笑。”她走到了戈兰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跪在她面前的，曾经不可一世、高傲的冰晶石人形，“选择就意味着痛苦，因为你要自己承担由选择带来的结果。但是只有这样才会变得强大，然后你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说到这个份上，做到这个份上，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了吧？把你的底层意识海打开，我要你底层的心智，就现在——我的雇主是这样要求的。否则——你那可悲的记忆就会如同滚入历史的漫漫黄沙中的一粒石子，宁愿销毁记忆也不能让你继续活着——活下去，还是卑微如蝼蚁一般悲惨地死去？”

“我不知道。”戈兰闭上了双眼，“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意识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它总是在告诉我，我的一生与生俱来的高傲和自尊。但是就在现在，它沉默了，它不能告诉我你这个选择题的答案，它将我推到了悬崖边，向下就是深渊和地狱。”古老挂钟的钟摆在一次又一次地摆过，发出有节奏的响声，长久地回荡在这个空旷的大厅中。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凭借着意识海深处的指引做到一切，但是现在的我是如此的幼稚和可笑。”戈兰睁开眼，看着她的脸，那张因为战斗而划伤的脸庞，“我的心智已经不再属于以前的那个我，如果你愿意进入更深处的虚无和幻想，那我就告诉你吧——把你的意识连接进来——现在我就让你看看我的意识海深处到底有着什么。”

什米伽尔跪下来，将手放在戈兰的胸口。

 钢铁织就的双瞳
 钢铁造就的躯体
 钢蓝色的秀发被鲜血染成赤红
 钢蓝色的星空见证了群星坠落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四周一片寂静——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潭沉寂的死水，连一丝的洋流都无法观测到。这是何等恐怖的情形，什米伽尔意识到，她在颤抖，因为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如此恐怖的情形。一颗高悬着的明亮的炽白色星体在漆黑的背景中发出苍白而又强烈的光芒，她们站在一个漆黑的悬崖旁，崖下便是无尽的黑暗和深渊，微微泛起的一丝银色的浊浪。

“我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但是那就是我的意识海，无论你心里在想什么，或惊讶或嫌恶也好。你见过许多人的意识海，但是，那就一定是真实的么？”戈兰走向她，“我曾经说过，当一个人失去了知觉，那对他来说会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

“那可真是糟透了。”她嗫嚅道。

就如同一块石头沉入大海无法掀起一丝涟漪一般，这个意识海贫瘠而又乏味。

“从这边下去吧，我的意识海被加密了，那边的路是走不通的。”戈兰挥了挥手，示意什米伽尔从另一边的陡坡下去。

她跟随着戈兰走在悬崖边的一条小路上，在那里连巨大天体的光芒都无法照耀，只有闪着幽蓝色微光的彼岸花开在崖壁上——这真的是一幅诡异的画面，连她自己都认识到这个内心世界的荒谬。

浑浊的浪花拍打在她们的身上，她们从一边的小道到达了意识海的边缘，那是一片白净的沙滩，白的令人发怵，仿佛这个世界就是由黑白两色构成。“从这里下去吧，我试过很多次了，虽然我并不是每次都像这次闲的没事干带你这种也和我一样闲的没事干的人下去。”戈兰瞥了一眼什米伽尔，拉起了她的手，而什米伽尔却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把手缩了回去。

“怎么了？事到临头却害怕起来了？”

“不，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关于你的一些往事。”什米伽尔说道，“与你无关。”

“正巧，我也没有心思去想你在想什么。”戈兰看着浪花冲撞着意识海边缘的岩石，轻声说道，“我的记忆都在那里，我也不在乎你所谓的那一点往事。”

戈兰拉起什米伽尔的手，顺着浪花潜入了意识海中。

她们看见了一个发着蓝色光芒的节点，那是她被唤醒很长时间之后的记忆，换句话讲，就是不久之前的一小段意识节点。因为所处意识海层深度较浅，所以很容易就可以观测到。

 “......给我个机会，我想当好人。”

“好啊，那你就去和你们IAMI的那些人讲啊，看他们让不让你当好人！”

 砰，一声枪响，一个男人跪倒在地上，直挺挺地躺倒在了血泊中。

什米伽尔沉默了，她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也不是一个重要的记忆节点——她看向了一旁的戈兰，她正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看，好像在催促自己赶快完事。“不会这就是你想看的东西吧？”戈兰戏谑地笑道，“真是倒霉，居然有人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虽然我的雇主并没有告诉我他的身份——但是我不止一次猜测，他大概是某国情报局的人。但是我确定，他们对你很感兴趣。”什米伽尔的眼睛亮了起来，“我现在也对你稍微有了一点兴趣。”

“这种事情我自己也知道，别废话了，到底是谁提出的这个要求？事到如今却唧唧歪歪起来了？”戈兰不耐烦地说道，“就你这还雇佣兵？就你这还没丢掉饭碗？要是我是雇主，我早就把你一脚踢出门外！早知道你这么表里不一的优柔寡断，我还不如被一刀砍死来的舒服。”

“你可给我闭嘴吧！”

她们两个终于在拌着嘴的同时离开了最先发现的那个记忆节点，下一层是较深处的第二层。第二层比第一层看上去更加幽深黑暗，但是记忆节点的蔚蓝色光芒却更加明亮。她们很容易发现了数个记忆节点，这都是距今不算太久的过去的事。

“别管它们，它们不是你想要的东西。”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

“我没有必要说谎，说得好像我给你撒谎就会得到糖吃一样。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每一个记忆节点你如果都像刚刚那样说个不停，那我还不如在这里自杀算了。”

“你可拉倒吧，把你的小心思收起来。”什米伽尔白了戈兰一眼，没有停下来，继续和她向着意识海的深处游去。

第三层......记忆节点越来越多，她们略过了。

第四层......记忆节点开始变少，她们略过了。

这是第五层，一般的冰晶石都不会具有的层数和深度。这里一片黑暗，一片寂静，除了两个闯入者以外一无所有。

“这就是你想看的意识海底层，如你所愿。”戈兰缓缓睁开了双眼，紫红色的光芒如同深海深处的一抹晚霞和夕阳。

“你就真的没有什么不想要的东西吗？难道说你就对自己这么自信吗？”什米伽尔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一切都是多余的。”

“没有什么东西是多余的，也没有什么值得舍弃的。最下一层虽然对于你们来说就如同垃圾桶、碎纸机或者焚化炉一般，但是遗忘也就意味着逃避。”戈兰瞥了一眼什米伽尔，闭上了双眼，“记忆的碎片没有必要深埋，你所要看的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某些冰晶石将它们不堪回首的往事击碎然后丢入最下一层的意识海中，最后却一次又一次地在痛苦中搜寻着曾经活着的意义——如果这都能称之为记忆，那还不如直面。”

戈兰牵起什米伽尔的右手，“我知道你想看什么，跟我来吧，那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她们顺着意识海底的洋流逐渐向上游去。

一层又一层的意识海，一点又一点地爬升，她们逐渐看到了微弱的泛着银色光芒的波纹在蔚蓝色的海洋中浮动。

“最珍贵东西不是深埋在心底，而是放在最平常的地方，唯有这样才能时时体会到它的弥足珍贵。”

他曾经是这样说的，我至今还记得。

“在那里。”戈兰指着一个闪烁着蓝绿色光芒的小记忆节点说道。“我已经忘了当时说谎的人是谁，如果你能读取后好好告诉我，我会很感激的。”

 干涸的心已然枯萎
 废土的天际线依然遥远
 如果不够悲伤
 那么霜冻就永远不会落下帷幕

......

那一夜，什米伽尔看到了戈兰内心深处的什么，无人知晓。

“你走吧。”什米伽尔轻声说道，解开了戈兰身上的镣铐，“我想他们会明白的。”

“大概吧，但愿如此。”戈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沾落的灰尘，看着什米伽尔的影子在地面上逐渐拉长又缩短，最后和她的背影一起消失在了远处。

她伫立在天地间，宛如一块恸哭的石碑。

什米伽尔被唤醒于北帝国东北部的一个小镇。她对于这一切来说似乎就是偶然也是必然，她的到来就像是顺理成章一样，没有人为她的诞生献上祝福或者任何的关注。

这里是“被抛弃者”最后的要塞，因此弱肉强食便是这里的唯一法则。

逐渐平息的千人游行事件又有被点燃的迹象，他们必须为自己的生存找到一个折中的方案，否则不是被推入大海便又是继续流浪。

她被赐予名字——什米伽尔，这是赐予她名字的是这群“被抛弃者”首领，阿雷的养女的名字，但是这些字符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首领的养女两年前丧生于“5.16”流血事件——被愤怒的人们砸碎了躯体，烧化了外壳，碾碎了意识。她不能反抗，她明白这些发疯的人类会给自己甚至族人冠上莫须有的罪名，变本加厉地迫害这些本身就不属于这个社会的冰晶石人。这是上个世纪的惨剧和悲哀，但是它确确实实存在，也并没有因为那场血案的产生而结束。反之，如今元首模棱两可的态度又使北帝国民众的不满和愤怒愈加猛烈。

什米伽尔不知道数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她也不想知道，更进一步的说，她也毫不关心这些如同巨石一般压在这些“被抛弃者”身上的问题。她的心如同钢铁一般坚硬，与生俱来的危机感和压迫感使她只关心何时才能离开这个充满了悲伤和压抑的地方。

大量的武器使用训练，这是她一被唤醒便被要求接受的，这个近似强迫的要求来源于这里每个冰晶石人与生俱来的危机感。她拿到手的只是一把破烂的SN-1自动步枪，这是十年前生产的老古董，期间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她如今是第几个使用者也无从知晓。什米伽尔的素体只是一具普通的冰晶石族常规PT素体，性能平平庸庸，并没有什么出色之处，这在他们当中相当常见——除了破旧的首领是上个世纪古老的“战神”机体，还有扎眼的几个E素体外，几乎清一色都是这种毫无新意的量产货。

制造素体——这不是什么新技术，只是冰晶石族人技高一筹，早在几年前便已被破解的北帝国技术之一。这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重点是他们需要更多的冰晶石，这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大脑和灵魂一般，没有它，那么再优异的素体也就如同断线的木偶一般毫无用处。

但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的心像钢铁一般，对此漠不关心。

数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般匆匆走过，期间小镇上的生活平淡而乏味。她并没有多交到哪怕一个朋友，也没有为她自己的事业做出一分一毫的贡献，而是仅仅只是在那个庞大的大家族中扮演着角落中的毫不起眼的一个角色而已。

“你想就这样度过一生吗？”冥冥之中，她似乎听见了自己的意识海中有一个声音。

“我不想，但是我别无选择。我们就像是暴风雪中的一群狼，要么一起活下去，要么就一起葬身在暴雪之中。”意识海中的另一个声音说道。窗外的飞雪渐渐大了起来，墙边的壁炉中的柴火映衬着自己的背影，投射在墙上，随着火焰摇动。

“狼的老死，对它来说也并不光荣——死在旅途中吧，孤狼！”

“死在旅途中吧——”这个声音久久地回荡在她的意识海中，随着窗外暴风雪的呼啸声和壁炉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回响着。

在一个普通的夜晚，在那个连星辰也会因压抑而坠落的地方，她终于踏上了旅途。没有任何告别，遥远的辉光降临在天际，整个世界寂静无声，柔和的淡蓝色光辉落满这个小小的城镇。连日的暴风雪终于迎来了结束，天空难得地变得晴朗。她抬头看着星空，群峰环绕在这些星辰的身旁。她背着不大的帆布背包，翻出了小镇低矮的围墙，一步一步地向着前方走着，这是何种新鲜的体验。

在布满灰尘的大地上，她站上了峰顶，看到了她此生所从未看见的景象——群星闪耀，淡蓝色的天幕逐渐消失，东方的曙光逐渐变得耀眼，在蔚蓝色和茜红色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云翳凌乱，微风轻轻地吹拂着她的发梢，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就像是流着鲜血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逆着风奔跑的无比自由的感觉。

血红色的太阳从远方的天际线升起。

 当明天变成了今天成为了昨天，最后成为记忆里不再重要的某一天，我们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被时间推着向前走——这不是静止火车里，与相邻列车交错时，仿佛自己在前进的错觉——而是我们真实的在成长，在这件事里成了另一个自己。

什米伽尔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一片金黄色的麦田，在柔和的秋风中摇曳。目光的远处是一个巨大的闪烁着银色光辉的岸防炮，再远处，就是一片淡蓝色的天空和空中淡淡的晚霞。

但是，她此生并未切实见过如此的景象。

她醒来了，是机体的过冷保护系统在提醒她。什米伽尔已经不知道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哪里，她不清楚自己的方位——她在昨天夜晚的暴风雪中迷失了方向，虽然现在的雪已经相较于昨天小了不少，但是现在仅能提供参考的星象也因为空中的飞雪而无法看清。

天空灰蒙蒙的，但是至少有光——她简单地收拾了随身的物品，转身离开了藏身的小小岩洞。天空开始放晴，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那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她不知道那是通往何处的道路，看起来已经有相当的时间了，但是她仍然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软绵绵的雪地中向上走去。

最后一片雪花落在了地上，和白色的背景融为一体。什米伽尔艰难地攀上了最后一块岩石，半弯着腰站在道路的尽头，看向了白色雪原延伸的方向。

一阵湿润的风吹过，她看见了她这一生所不曾见过的景象——碧蓝色的大海，宽广无边——地平线没有尽头，晨昏线没有彼岸。一座巨大的岸防炮伫立在那里，直直地望向远处。积满了雪的炮身落满了夕阳的光芒，银色的身躯虽然已然残损不堪，但金色的阳光却反而带来了一丝时光的厚重。

“那就是‘天堑’。”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茜色的晚霞逐渐弥散在了整个长空之中，什米伽尔的发梢在海风中一阵又一阵地拂动。目光的远处是一个巨大的闪烁着银色光辉的岸防炮，再远处，就是一片淡蓝色的天空和空中淡淡的晚霞，还有若隐若现的天际线。

潮汐冲上岩壁的声音依稀可以听见，什米伽尔从背包中拿出一支笔，在地图上做了一个标记。然后，她看向了远方的天空，有些装饰物的存在并不需要什么意义，仅仅只是作为陪衬，而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只有它还能作为这里热闹过的证明——这是告别，但事实上每个人都更期待在青空之下，下一场疯狂的旅程。

2014年4月29日，大旷帝国，狄库

“卡拉立斯卡瑟斯，你确定你的队员有能力做到？”坐在落地窗旁的一个高大的人形打理着自己的一把手枪，漫不经心地突然问道。

“如果你实在是不放心，那我也没有办法。”卡拉立斯卡瑟斯倚靠在门口，左手支着一把战痕累累的“流星-4”步枪，但是人们都能看出来，这是一把性能优异的武器，“或者我可以尝试着去找一些有能力能做到你所要求的严苛任务的合适人选——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斯文塔瑟斯。”

“我不会去管你们小队的事情，仅仅只是发表我自己的想法罢了。你们小队这几年积贫积弱，你也知道的，战斗力是我们几支队伍中最弱的，我很担心你们的安全状况。铁桶帝国的战况比你遇到的一切战场都麻烦，卡拉立斯卡瑟斯。”斯文塔瑟斯没有抬头，他继续细细地检查将手枪拆开后的零件。

“我听说了，但是我很悲伤，我很悲伤这个繁荣而和平的大陆居然还会有这种地方。我曾经怨恨过我的祖国，我怨恨过她对战争的无动于衷，我还怨恨过几乎所有的北大陆国家，他们对一切视而不见——虽然UPW派出了联合维和部队，但是这场旷日持久的内战为何还是持续至今？”卡拉立斯卡瑟斯看着他手中的步枪，门外的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在下个月我们启程前往那里之前，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一趟胡意志帝国，我对那里的武器很感兴趣，我认为我们能在那里找到很多物超所值的东西。”

“他们不会把武器卖给外国人，还有你的护照怎么办？我记得你没有办理过去那里的护照。我倒是没有问题，我前两年去过一趟。”

“我有UPW通行证，没有问题，他们不会为难我们，除非他们真的有传闻中的那样死心眼认死理。正因为你去过一趟，我才更加需要你的帮助，斯文塔瑟斯。”

2014年5月9日，胡意志帝国，物理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过这个城市，但是直到今天我切切实实地亲眼目睹它，才发现它和我所熟知的任何一个城市都不尽相同——它是磅礴的，是惊人的。”卡拉立斯卡瑟斯从列车上走下来，站在站台旁的观景台旁，眺望着远处的，在整个晴空下的古老城市。物理市的列车站都建在可达尔外，其中标配的观景台则是每个游客都感到欣喜和震撼的必去景点，而环绕整个可达尔的“可达尔环线”则是每个人都无法拒绝的绝配。虽然天气已经转暖——潮江已经解冻，花田雪原的冰雪也已经消融，但是他和斯文塔瑟斯仍然穿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风衣——这不是天气的原因，也不是因为他们害怕寒冷，而是他们那可怖的机械体，至少对正常的人类来说确实是可怖的，即使在那样一个冰晶石人被以法案赋予人权的国家和时代。

“看到那边没有？从那边的盘山公路下去就可以了。”斯文塔瑟斯指向了远处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公路，道路的两旁建满了房顶铺着红砖的小房子——这一切，和在狄库，那个平坦而发达的地方，那个充满着摩天大楼的城市，完全不同。

“你对这里很熟悉？”卡拉立斯卡瑟斯提着行李，和斯文塔瑟斯并行走在下山的道路上，人行道的树影一次又一次从他的脸上拂过，他看着一侧路旁的护栏外远处的风景，“我很喜欢这里的天空。”

“是的，我和你说过，就在两年前我来过一次。那次我是来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是为了找到IMI要求的一个失踪的人形，她在我们国家和北大陆诸国都被通缉了，正因为如此，她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斯文塔瑟斯拉着行李箱慢慢地说着，“我只知道她有着如同夕阳一般美丽的眼睛。但是世界这么大，我应该去哪里找她呢？”

斯文塔瑟斯指着道路旁护栏外悠远的天空，预示着新的一天刚刚开始，“然后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遇到了那个雇佣兵，她的眼睛也很美丽，但是不是凄美的紫红色，也不是像我们一样的淡蓝色双瞳，是朝霞一般的淡金色，和她的短发一样。”他边走边慢悠悠地说道，“我在那边的贫民窟见到了她，当时她也正在那边闲逛，试图寻找一个可能的工作。‘我相信她能做到’，不知道为什么，焦头烂额的我当时居然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第一次见面的，连她的什么信息都不知道的漂泊雇佣兵。”

“那就是什米伽尔吧，你上次回来的时候曾经给我们短暂地提过一次。”

“是的，就是她。出乎我的意料，她找到了那个失踪的‘战神’，而且比我想象中更快，我不知道她是通过什么方法做到的，这恐怕是一个永远的谜，但是这不重要——我们在‘战神’的底层记忆中找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一个男人的名字，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数据，但是这就够了，IMI的人一直想要这个东西，好像AMI的人也对此很感兴趣。”斯文塔瑟斯挥了挥手，示意两人从一旁的小路下到可达尔的底部，然后他继续讲道，“当然，我也信守承诺，支付了她一笔不小的佣金。但是后来，我其他的来到过这个地方的朋友都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我们的现实中彻底的消失了。”

“或许她去了其他的国家——这倒很有她的风格，一个向往着自由的雇佣兵，如果可能，我也想过这样一个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被差遣来差遣去的。”卡拉立斯卡瑟斯笑着开着玩笑，“不会你这次带我过来就是为了打听她的消息吧？”

“谁知道呢？反正能找到她，至少你的小队能多一个战力，至少你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罢了——找不到的话就把你手上那个过时的步枪换掉吧，这里的武器品种比我们那里多得多，我觉得你总能挑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可能，再带点东西给你的队友吧，你们的装备可是我们几队中最差的。”

“说得倒好听，你付钱？”卡拉立斯卡瑟斯笑着一把把手搭在斯文塔瑟斯的肩上。

“你这几年的工资还不够？你就是过的太节俭了，对自己这么抠，除了PUPW发的东西，你自己倒是什么都没有买吧？”斯文塔瑟斯叹了一口气，“你应该学会为自己考虑，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你应该为自己活一次——这是兄弟对你的建议。”

“那我恐怕得祈祷下辈子不要再是个冰晶石人。”

2014年6月18日，铁桶帝国，铁桶

铁桶市临海，城市不大，也算不上繁华，却有一种潮湿温热的风情。上个世纪乃至殖民时代所留下的砖红色老房子，烈日下斑驳的树影，大嗓门的少年不知疲倦地在建筑群之间的上下坡来回奔跑，黝黑而丰腴的妇人和老人在石砖铺陈的街道上悠闲地走着，海风给大街小巷刷上了一层湿蒙蒙的色彩，像是画家将刚刚完成的油画不小心泡进了水里。在这样一个不大的城市中，居住着超过数百万人，拥挤的街区和熙熙攘攘的商铺，让这个湿热的城市显得更加闷热。

“......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我们所需要做的只是配合他们‘演戏’时，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右手，只差把枪指在他们的脑袋上。”卡拉立斯卡瑟斯从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宿舍中，瘫坐在沙发上，愤懑地说道，“我真的怕我自己控制不住就一枪崩掉他们的狗头！”

一旁的斯文塔瑟斯头也没抬，自顾自地玩起着电脑游戏，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早就知道了，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知道了。他们并不想让战争结束，我们这一次的行动只是一次交易罢了，不用想太多。在我们之前还有那么多次的行动，如果这种所谓的行动也能算做有用的话，那也轮不到我们来上场。”

“那我们所服务的UPW......包括我们所效忠的政府——他们都是串通好了的？”

“对他们来说，让一个国家混乱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与其说这是一场铁桶帝国国内的内战，不如说这是一场切切实实的‘代理人战争’——而我们现在所处的PUPW，只是明面上的正义使者罢了。”斯文塔瑟斯笑着对卡拉立斯卡瑟斯说道，“你可以在交战的双方看到两股势力的身影，虽然只是模糊的轮廓罢了——为什么JRF和铁桶帝国政府军都拥有无穷无尽的武器，为什么政府军对JRF久攻不下，为什么JRF坐拥如此大的优势却仍然无法攻入首都？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在这样一个落后的国家，是哪里来的如此巨量的武器物资？”他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地图，上面有两个国家在他的指尖下格外显眼，“但是他们并不是唯一的‘元凶’，他们只是‘主犯’罢了，那种局势已经从上个世纪就已经开始了并持续至今。也就是说，在我们意识不到的那个时代，那时的人就有意识地资助铁桶帝国内战的双方——这是一种卑鄙的手段，但却是一种简洁而有用的生财之道，不是吗？对那些需要战争的人来说，战争是正义的；对那些失去一切希望的人来说，战争是合理的。<ref>原句出自提图斯·李维（Titus Livius）</ref>”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说法，‘战争重要的是求取政治上的成果，而不是军事上的成功’<ref>原句出自克里斯蒂安·马蒂亚斯·西奥多·蒙森（Christian Matthias Theodor Mommsen）</ref>，现在我是彻底明白了这些政客的想法了，原来我们仅仅只是他们手上的一枚棋子罢了。所谓的和人好好应对的行为，不过就是欺骗自己，欺骗对方，对方知道自己被骗，自己也被对方所骗，这样的连锁循环而已。说到底也不过是虚伪、猜疑和欺瞒而已。”

“喂，卡拉立斯卡瑟斯，没有干劲了？想想这次行动后你能拿到的报酬吧！说实话，我还是挺喜欢这种不用出什么力就能拿大把钞票的活——比就在IMI和军队里吃死工资强多了。”说罢，斯文塔瑟斯猛地按下了一个回车，“好！我赢了！”

“假设，假设的话——假设说，选择了像游戏一样仅可返回上一个存档的选项重新来过的话，人生是否会改变呢？答案是否，那是只有拥有选项的人才可以选择的道路。对于从一开始就没有选项的人来说，那个假设完全无意义，因此没有后悔。更确切的说对这个人生的大部分事情都在后悔着。如果钱就能收买你，那你恐怕就和那个叫什米伽尔的雇佣兵没有什么区别了。”卡拉立斯卡瑟斯仍然瘫坐在沙发上，戏谑地说着。

“无所谓，我挺喜欢这样的。”斯文塔瑟斯回过头来，对着卡拉立斯卡瑟斯笑道。

2014年9月10日，铁桶帝国，“5号前线”，PUPW驻地

“你对一周之后的行动害怕吗？”卡拉立斯卡瑟斯问什米伽尔。

“还行吧，我毕竟也是花钱雇过来的，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临阵脱逃也怕不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吧。”她左手端起了一杯咖啡，抿了一口，“你们这里的伙食比我旅行时吃的好多了，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有咖啡供应，真不愧是UPW的直属部队。”卡拉立斯卡瑟斯苦笑一声，“你吃的员工餐是我和斯文塔瑟斯找我的上司说了好久才同意的，他对你被雇佣来我们小队可有意见了。”“哦？那又怎样？他这还不是不想看着你们平白无故地上战场送死嘛——然后同意了我这个工具人给你们挡子弹是吧？”什米伽尔叉起了一片三明治，“但是我至少可以在我死前吃到这么好的东西，是吧？”她狡黠地笑了一下。“你这样对我说话是没有用的，我们烈堤司是不会吃东西的。”卡拉立斯卡瑟斯叹了一口气，“这种低效率的摄入能量方式可还真的是受人欢迎啊——搞得我都有点羡慕了。”

“话说回来，什米伽尔，一周后的具体行动方针你是清楚的吧？”

“大概知道一点，是帮助政府军把占据了碳化铁行省北部的叛军赶出铁桶帝国吧？我昨天晚上花了点时间查了下资料，JRF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强，或许我只需要保护你们的安全就已经足够了，上面的意思是‘只需要摆摆样子，主要还是让铁桶帝国政府军去处理’就行了吧？我懂你们的意思。”她笑着又叉起了一块牛排，“话说这种事情还来请雇佣兵，你们看起来是真的逊啊，是想给我送钱吗？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谢谢你们啦。”

“斯文塔瑟斯那个笨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过分的谨慎了。”卡拉立斯卡瑟斯细细地打理着自己的机械臂，“这本来就不是他们小队的事情，但是他还是坚持要一个人来保护我们的安全，还让我白白花了一大笔钱给你这个无脑乐观女。”

“我记得你前几天可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哦，现在说话这么毒的吗？斯文塔瑟斯让我来保护你们小队，还不是因为他担心你们的安全——你的装备看起来还尚可，但是你队员的装备恐怕连我都不如——你是准备让他们上战场送死吗？”什米伽尔不满地说，“就你们这样子，我恐怕都不敢相信你们这是要上战场打仗的样子。当然啦，遇到我是你们的荣幸——提供安全可靠的安全保护服务，这可是我这几年一直在做的事——当然，被你那个无能的队友拿去当侦探就是另一回事了，他现在还欠我一个人情。”

“没救了。”卡拉立斯卡瑟斯闭着眼睛笑了笑，继续打理着他的机械臂。

2014年9月17日，铁桶帝国，“5号前线”
“轰炸！是轰炸！趴下！”斯文塔瑟斯在远处朝卡拉立斯卡瑟斯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道，“妈的！这是什么回事？”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那群叛军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我真他妈的见了鬼了！”卡拉立斯卡瑟斯还没有说完，一枚炸弹就落在了他不远处的地面上，四溅的泥土溅了他一身，“应力速射炮呢？我们的高射炮去哪里了？！UPW他妈的就是让我们去送死是吧？”他气的一下把钢盔摔在了地上，无力地看着远处昏黄的天空飞走的数架黑色的影子。

“哪里有那种东西？！我们就是他妈的去送死的！他们背叛了我们——我们被背叛了！”一名战士在轰炸机投下炸弹的硝烟中低着腰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卡拉立斯卡瑟斯，“什么政府军什么叛军什么的——我们的敌人都不是他们！我就知道，我们永远不能和艾洛拉站在一起，她就是一只老狐狸。”

“他妈的！呵......’’’萨兰西亚，这可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卡拉立斯卡瑟斯喃喃道，然后他抬起头来，“尼穆尔，把小队的剩下的人召集起来——我们还剩多少人？”

“加上你我还剩下6人。”

“PUPW还有多少人在战斗？”

“不多于300人。”

“铁桶帝国正规军和敌人现在还剩多少人？”

“正规军大概还剩1200人左右，但是他们装备质量令人堪忧，不能对他们有更多的期待。而且现在我们既不知道敌人的真实面目也不知道他们的增援力量到底有多少。我们现在的情报是对面目前大约有超过2000人，分布在前面不远处的城镇里——但是这次轰炸已经很反常了，这不是他们能使出的伎俩。”

“UPW承诺的援军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队长，他们......”尼穆尔还没有说完，另一枚炸弹在他的身旁爆炸，他被掀翻倒在地上，“......他们不会再来了——我们被利用了，他们要的就是我们全部战死在这里，然后把这份秘密随着我们的死亡一起带走。”

“尼穆尔！妈的，你今天敢死在这里！到时候我可懒得给你那生锈的机械臂上螺丝！”卡拉立斯卡瑟斯扑过去，把这名受伤的战士翻了过来，检查了他素体上的受伤状况，还好问题不大，只是右臂有少许的剐蹭和碰撞变形。“尼穆尔，我问你，你知道是谁在他们背后？”

“胡意志帝国，准确的说是AEHI和AMI，他们是JRF的最大金主，是我们‘要除掉的根源’。我很害怕，艾洛拉恐怕并不知道这些，我很难想象一个国家竟然在一件问题上分饰两角，而且还是对立的两个截然不同的立场。”

“……斯文塔瑟斯说的是对的——这只是一场愚蠢的代理人战争，而我们只是被利用的棋子在这里帮那些身居高位的政客谋取私利的玩物罢了。这样一想，萨兰西亚前几天所说的那些恐怕是对的，我不知道她们两个之间的什么爱恨情仇，我也对此毫无兴趣，我只想知道我们何时才能从这种境遇中脱离出来。”

两天前，在宿舍中，斯文塔瑟斯曾经和卡拉立斯卡瑟斯谈到过一个问题。

“斯文塔瑟斯，我很奇怪，为什么胡意志帝国在这个时候宣布放弃对UPW的继续资助？它此前可是三大常任理事国之一。”

“我也不清楚具体的事宜，但是这和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件事肯定有关系——没有人想打破现在铁桶帝国的权力平衡，但是我们现在却在做这种事。我有一个不祥的预感，我觉得这次派我们来这场战斗，并不是一场我们认为的‘儿戏’。无论是我们的政府，还是UPW，他们的背后的力量足以令我们恐惧和震撼。”

“我很好奇这次的行动是怎么被批复的。”

“是一个匿名提议，关于‘彻底解决铁桶帝国内战问题’的提案。关于这份匿名提案的讨论，我所知道的只是大旷帝国和徐意志联邦对此十分支持，而远碟帝国、魏启联邦合众国、文黄共和国联盟以及猩猩帝国对这份提案的态度模棱两可，只有冉青人民共和国对这份提案提出了反对。”斯文塔瑟斯摇了摇头，“很令人费解的是，胡意志帝国对此没有任何表态，并且在数日后宣布暂停在UPW的活动以及所有资助。”

“事态已经挑明了，这下子所有人应该都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所以说......我们将要面对的是胡意志帝国的军队？”

“不，他们不是那种傻子，他们如果露面，那就戳破了窗户纸，挑明了态度。卡拉立斯卡瑟斯，你也知道，这只是一场‘代理人战争’，你永远想不到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次行动是萨兰西亚对艾洛拉的一次警告，如果艾洛拉继续在相同的问题是采取对立的立场，那么她很可能采取更加激进的行动。所谓难得糊涂，太正确太清醒记性太好的人，都是活得很辛苦的。”

……

“艾洛拉被骗了？”

“不，是我们被骗了，包括萨兰西亚。”

“萨兰西亚……”

“……不是胡意志帝国支持反政府武装……只是单纯的，他们不喜欢萨兰西亚的人——人生真是太有趣了，尤其是正当你觉得自己胜人一筹的时候，不是吗？”

......

他叫喊着，挡下迎面的一击，但是仍然有数发子弹射中了他的腹部，鲜血喷溅而出，但是他仍然没有停下，冲向什米伽尔的面前高喊着，“人类——不会输给——冰晶石人！”他大吼着，把什米伽尔摔倒在地上，而卡拉立斯卡瑟斯则无力地仰首躺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武器掉在远处，扬起一阵尘土。这个人类士兵扔掉了手中已经没有子弹的步枪，颤颤巍巍地拔出了腰间的手枪，缓缓地指向了卡拉立斯卡瑟斯背后的什米伽尔。

他的心突然如触电一般，变得无比清晰而刺痛——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受了重伤的人——雇佣兵什米伽尔。

什米伽尔挣扎着站起来，但是这丢脸而相似的一幕最终还是出现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就像在数年前她面前的戈兰所做的那样。她的腿部已经被打入了数枚如钢钉般的子弹，胸前的防弹衣在搏斗中被撕烂，手臂的钢筋赤裸在外，肩部的拟生层被撕扯裸露——但是她仍然决定站起来，这是她受佣而来的目的，这也是她作为雇佣兵最后的一丝尊严。

但是她没有做到。

“咯嘣”一声，什米伽尔的右腿骨架折成了两节，她艰难地向卡拉立斯卡瑟斯的方向爬去，但是很明显，那个人类士兵并不想让她这么轻松做到。

他举起了手枪——“砰”

什米伽尔的头部被命中，她倒了下去，倒在了卡拉立斯卡瑟斯的身后，掀起了一阵尘埃。

他目睹了这一切，但是他已经没有再战立起来的资本，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面前，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能为力。

正当人类士兵把枪口对准卡拉立斯卡瑟斯的头部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休......想......”人类士兵怔了一下，看向了不远处，什米伽尔正艰难地想向这边爬动，“至少在现在......我们所能做到的......比你们好......”还没有说完，她的头部又被击中一击，人类士兵对她并没有手下留情。

“你要前进一步那就从我的躯体上跨过去罢！”

“好好想想罢，骄傲的冰晶石人——”那位人类士兵戏谑地笑着，“现在早已不是你们的天下了，你们已经是被时代抛弃的时代渣滓。”

卡拉立斯卡瑟斯被击倒在地上，他紫红色的双眼透露出的眼神凶恶得像一头恶狼一般。他的右臂嘎吱作响，他用左臂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挡在什米伽尔的身前。

他的右臂又中了一发流弹，他又一次因为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但是他仍然站了起来，挡在什米伽尔的身前。

他的面部被一梭子弹崩掉了一半，他的机体在警告他，但是他仍然站了起来，挡在什米伽尔的身前。

他的右臂在迎面扫射过来的弹雨中折断成两段，但是他仍然站了起来，挡在什米伽尔的身前。

他的双腿在榴弹爆炸的冲击波中被彻底炸断，但是他仍然立了起来，挡在什米伽尔的身前。

......

什米伽尔睁开了双眼，她的面前再也没有了那个高大的人形的身影，她看到了四散散落的机械臂和与尘土混为一体的电子元件，以及一粒小小的，裂成了数块的，淡蓝色的冰晶石。

……

“抱歉，我来晚了，没能救下他。”

她向身后望去，只看清一个背影消失在硝烟中，灰蓝色的短发随风飘舞。

......

“没什么，我就是混这口饭吃的，和你们这些有着协约的冰晶石人不一样。”

什米伽尔坐在屋顶的边缘，远处是如火焰般绽放的霞光。卡拉立斯卡瑟斯站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光景。

“也许有一天，就是未来的某一天，我会放下一切，真正的去看看这个世界——静静地只是看看。到那时，我可能已经孤身一人，残破得不成样子。然后看着这个很温柔的，但这份温柔却不属于我的世界，然后回忆着一生中的种种境遇。然后希望着我的下一生变成山上的一颗小草，看着满天繁星。”

晚风从远方吹来，带来了雨特有的潮湿的气息。

“要吃吗？”什米伽尔拿出了一包青色的糖，“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不用了，我不喜欢青苹果的味道。”

什米伽尔比任何人都知道，卡拉立斯卡瑟斯并不是不喜欢青苹果味的糖果，而是他根本没有摄取食物的能力。尽管季节变迁从未止息，但也会存在永恒不变的事物——明明是一个连拒绝都不会的人，却在她的面前学会了说谎，学会了体察他人的心思。

从什米伽尔与卡拉立斯卡瑟斯的第一次相遇到现在，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战友”关系，什米伽尔心里很清楚。但是她不知道卡拉立斯卡瑟斯的心思，他可能知道，也可能仅仅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朋友看待。

无论如何，她的意识海的深处第一次因为这种情绪而掀起了一阵涟漪，而这种心思也逐渐填充满了她的整个意识海中。他对于她来说，可能只是一生中的过客，也可能是一生挚爱——也可能只是一场梦。

“冰晶石人也会做梦吗？”卡拉立斯卡瑟斯突然轻声说道。

“我没有做过梦，但是对我来说，此时此刻便是梦境之中——我不想醒来。”

“是吗。”卡拉立斯卡瑟斯轻声说道，“从我诞生之日起，就从未有过梦乡。我也想体验那种感觉——那种虚幻和美好的感觉，哪怕一分钟也好。”

“卡拉立斯。”什米伽尔突然叫住了卡拉立斯卡瑟斯。

“怎么了？”他低下头来看着坐在身边的什米伽尔。

“现在就犹如梦境一般。”她抬起头来看着卡拉立斯卡瑟斯，他的脸庞因为晚霞的流光染上了一丝的淡淡的暖橙色，他经过仔细打理的机械组织也在霞光中熠熠生辉。“啊，这听起来真的很蠢——一个PT机体居然会对一个烈堤司机体产生不可能产生的情感——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是我感觉我的意识海在沸腾，我感觉我的意识在烧却——仅仅只是因为你在我的身边。”她停了下来，远处城市的灯火渐渐明亮，两片赤色的光景相遇于天际线，就像两个世界在碰撞。

“很难再有这种机会了，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还能存续到什么时候。但是我知道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对你保持沉默，也再也没有没有时间能供我浪费，我想在这里把我所想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说出来。”

“给我一颗糖。”卡拉立斯卡瑟斯看着什米伽尔的脸庞，说道，“我想尝尝糖果是什么味道。”

什米伽尔一愣，随后她凄然一笑，把一粒青色的放在了卡拉立斯卡瑟斯的手掌之中。卡拉立斯卡瑟斯靠着什米伽尔坐了下来，仔细地用他的机械臂撕开了糖纸，然后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口中。

“怎么样......”她低着头，不敢正视卡拉立斯卡瑟斯的眼睛，但是此时，卡拉立斯卡瑟斯一把抱住了她，然后便是令她不知所措的吻。

“你知道的，我永远不可能知道青苹果味的糖的味道，但是这是你最喜欢的味道，仅此而已就已经足够了。”

什米伽尔感觉自己的意识海已经沸腾到了极点，就快要到宕机的程度，她的机体的温控系统也在提醒她，这个温度已经到了几乎临界的程度。

“......卡拉立斯，这是梦么？我很害怕，我很害怕我一闭上双眼，这个梦就会醒来，你就会从我的面前消失。如果这是一个梦......那就请不要唤醒我，让我长眠于此吧......”

 人世间所谓的生活是由大哭、抽泣和破涕为笑组合而成的，而在这之中，抽泣占据了绝大部分。<ref>节选自《麦琪的礼物》（The Gift of the Magi），欧·亨利（O.Henry）</ref>

“......什米伽尔，无论是人类还是我们，一个人如果没有别人的爱，就不可能存活至此，而如果没有对别人或别的事物的爱，就不可能活下去。”卡拉立斯卡瑟斯顿了一下，他的目光注视着什米伽尔紧闭的双眼，“这个世界是美丽的， 就算充满了悲伤和泪水， 也请你睁开双眼， 去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去爱你想爱的人，找你想要的朋友。 不必焦躁，不必迷惘， 请慢慢地长大，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请不要后悔与这个世界相遇。这并非是一场梦，我们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城市斑斓的灯火点亮了夜空，这比任何事物都更能给予一个人内心的慰藉，这是一种温馨的家的感觉，这是一种内心被温暖填满了的感觉。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像我的灵魂，一只梦的蝴蝶
如同犹豫这个字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好像你已远去
你的沉默明亮如灯，简单如指环
你就像黑夜，拥有寂静与群星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彼时，一个字，一个微笑，已经足够
而我会觉得幸福，因那不是真的而幸福。<ref>节选自《我喜欢你是寂静的》（Me gusta que usted sea aún es como a través de ust），巴勃鲁·聂鲁达（Pablo Neruda）</ref>

[[分类: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