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 前传》:修订间差异
创建页面,内容为““那么,你想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被称之为‘浴血之地’吗?”老人惊讶之余从他栖身的石屋里的阴影中瞥了一眼,他在继续…” |
无编辑摘要 |
||
第128行: | 第128行: | ||
“然而木祇·徐·次却远远没有得到命运的垂青。据说,在变得比山丘还老之后,他现在独自一人住在一座小镇里的咖啡屋里,在山坡上种满了葡萄。”老人笑着看着我,“你总能在那里找到他,在给好奇的旅行者讲述那些精妙绝伦、但又难以置信的陈年往事。” | “然而木祇·徐·次却远远没有得到命运的垂青。据说,在变得比山丘还老之后,他现在独自一人住在一座小镇里的咖啡屋里,在山坡上种满了葡萄。”老人笑着看着我,“你总能在那里找到他,在给好奇的旅行者讲述那些精妙绝伦、但又难以置信的陈年往事。” | ||
[[分类:正传]] |
2025年2月4日 (二) 10:31的最新版本
“那么,你想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被称之为‘浴血之地’吗?”老人惊讶之余从他栖身的石屋里的阴影中瞥了一眼,他在继续讲述的过程中顽皮地微笑,“你多半并不是这里的人。如果你是,你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用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老人说的没错,我是个来自南方的旅行者。“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化学市,来到这个北大陆的心脏。”我解释道。
“你很幸运地选择了在我的门店里歇脚,年轻而又无知的朋友。”老人告诉我,同时站起来朝他居所的门口招手。
“你一定知道我是整个小镇里最有名的故事讲述者。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能说清楚这片环绕我们的田野和平原为什么叫这么一个不吉利的名字,那就只有我了。”他边说,边招呼我走进他的房子。
“现在,这个地方的所有居民都崇拜着我们的国家。”他夸耀着,“现在一切都已经被征服并臣服于联邦。但有谁能知道呢?如果没有科特瓦尔·徐·次,大家仍然都跟我一样,在炮火中颤栗。”
“科特瓦尔出身于南城的一个贫寒的樵夫的家庭,他的父亲在他很小时便告诉他,他以后也会像他一样成为一个樵夫。科特瓦尔对次深信不疑,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他父亲的话,直到有一天。”老人讲道,“他的父亲在后山砍柴时不慎摔落山崖,双腿骨折。科特瓦尔的家里很穷,科特瓦尔的母亲是一个洗衣工,只能起早贪黑靠着给其他人洗衣服挣一点辛苦费,根本没有钱为他的父亲请医生。”
老人站起身来,在柜台边倒上了一杯咖啡,递到年轻人的手里,“他的父亲在两个星期后因为伤情恶化而去世,科特瓦尔没有哭,他只是握着父亲已经慢慢冷下来的手,跪在床边。”
“科特瓦尔对他继承父亲的职业,成为一个樵夫的既定事实开始有所怀疑。他第一次对父亲的话产生怀疑。”老人看了看窗外,“那是他重新捡起课本的第一天,他在砍柴的闲暇时间就看那些被扔在废纸箱里的东西。他学的比其他人都快,因为他对知识的渴望无人可以企及。但是这一切的开始还得归结于他的母亲,那个可怜的女人,孩子刚刚到应该上学的年纪,便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只能靠自己的一双手养活一家人。但是他的母亲并没有说什么,目不识丁的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知识和意志的作用。他的母亲是一位伟大的女人,她通过自己的双手,科特瓦尔在毫无顾虑的生活环境中读完了小学和初中。”
“正当科特瓦尔踌躇满志准备实现自己的宏伟蓝图时,突如其来的战争打碎了他的计划。旷国的军队从南边袭来,他的家像村里其他的房子一样,被士兵付之一炬,燃成了灰烬——火光照亮了昏黑的天幕,连火红的夕阳都为他哭泣。战争愈来愈激烈和白热化,西联盟节节败退,卡岚瑟带领联邦军队和残余部队北迁,就这样,科特瓦尔成为了难民中的一员,离开了土生土长的家园和土地。在极寒中行进了数周后,他和他的母亲到达了数千里外的物理市,在那里靠着打零工度过那段最为艰苦的日子。”
“科特瓦尔的母亲被征召进了工厂生产子弹和枪械——所有的男人都派上了战场,在那里,没有女人的面庞。劳动力越来越少,最后连十几岁的小伙子和四五十岁的妇人都被征召进了工厂。”
“那是一个夜晚,母亲将科特瓦尔叫到了自己的跟前,跛足驼背的老妇人把一叠皱巴巴的钱交给了他,‘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去学校吧。’老女人停了一下,她的眼睛里似乎闪着什么光,又似乎萦绕着什么,她的嘴唇动了动,‘如果我还能回你父亲的坟前看一眼就好了......’老妇人转过身去,擦了擦结霜的玻璃,窗外的雪很大,窗外银色的细末夹杂着玻璃倒映着的灰白的青丝,并不好分辨,科特瓦尔看到他的母亲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科特瓦尔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在其他同学的眼里就是一个怪人。在那里,科特瓦尔饱受校园欺凌——今天消失的是一块尺子,第二天消失的是他的文具盒,第三天消失的就是他的书包。同学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他就是樵夫和洗衣工的儿子。’这一污蔑也随着时间而逐渐变得更加离谱——‘科特瓦尔为了钱偷了卡萝莎的文具盒’、‘科特瓦尔从来不洗澡’、‘科特瓦尔是通过作弊进的学校’......但是艰苦可以磨砺一个人的意志,科特瓦尔从来没有尝试和这些人争论——第二天,他的文具盒上加了一个锁;第三天,他的书包上也挂着一个锁;第四天,他背着书包晨跑......”
“科特瓦尔的成绩一直位列前茅,这也是他的另一个格言——‘少说话,多做事。’当然,正因为这个原因,在后来,科特瓦尔的老师一直没有让他受过委屈。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校园生活,但是他毕业时,他已经成为了班里乃至整个学校的风云人物,关于这个怪人的窃窃私语也从来没有断过。但是正是因为他的沉默和倔强才为他树立了一种另类的威严,这是任何言语都无法做到的。”
“那个春天的正午,科特瓦尔正在工厂流水线组装着一台军用电报机,突然他听到了屋外传来了欢呼声,有男人的声音,有女人的声音,有老人的声音,也有跟着一起呼喊的孩子的声音。科特瓦尔放下了手中沾满机油的扳手,看向了窗外——欢乐的人潮从街的一侧涌向了另一侧,有胡意志人,有冉国人,也有徐意志人。蓝色的眼睛,黑色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睛,金色的头发,黑色的头发,褐色的头发,混杂着不同方言和口音的大声叫嚷,这个时候,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们混成了一股欢乐的浪潮。”
“‘我们赢了!’”
“科特瓦尔的身体像被触电了一样,两行热泪从他的脸庞流下。”
“他坐在回国的卡车上,手里握着他三年前在高中里记下的笔记和残损的教材,他在时隔两年之后再次拿起这些书本。他回到了南城,用在物理市打工挣的钱在那里租了一个小房子,然后在城里找到了一个维修机电的活计。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总是在看书,在任何闲暇时刻。其他人嘲笑他是四眼狗、书呆子,但是他就像从前一样,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很快,机会来了,1946年,徐意志联邦大学在战后的第一次招生正式召开了,这个北大陆最为著名的大学之一终于敞开了它尘封的大门。科特瓦尔跃跃欲试,他自信地完成了联邦大学的笔试和面试,但是三天后,给予他的确是落榜的噩耗——理由是‘面试不合格’。科特瓦尔的人际交流能力很差,这也是他自己知道的,但是这却是第一次让他自己明白这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这是他的第一次落榜,但是却不是他唯一的一次落榜,在随后的三年,他连续应考了三次,却均以‘面试不合格’为理由被刷下来。”
“第四次落榜后,科特瓦尔下定决心不再尝试那不切实际的梦想,但是和他一起打工的工友却劝他再试试,‘我陪你锻炼你的交流能力。’当时他的工友是这么说的。但是科特瓦尔拒绝了他的好心,他这四年一直在尝试和他人交流,但是他天生笨拙的言语让无数人望而却步,连他自己也产生了自卑。但是这个故事并没有因为这个原因画上句号——要不然,就不会有后续的这些故事了。”
当老人的故事开始的时候,这间小屋沐浴在阳光之中。很久以后,金色的太阳沉入到地平线之下,余火的光芒在黑暗中起舞,隐约地照亮着他布满皱纹的脸庞。他倒满陶杯,继续讲述这个故事。
“有的时候,一心想着讨好对方却只可能产生相反的效果,即使毫无恶意。就像看到了自己看不到的风景,尽管告诉你如此美景的那人或许只是一片好心,衷心希望与你分享快乐,但相反的,你的内心却燃起了妒火。科特瓦尔显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显得比其他人更懂得人心。他明白自己没有改变那一切的办法,也没有那个能力,于是他只管做好自己应该做的,这在他未来的人生中显得弥足珍贵。”
“科特瓦尔接管了整个内城,他的权势在帝国已经仅次于内阁成员。帝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内部会有这样一个间谍,他是如此的善用人心,以至于让帝国相信自己是穿插在对方心脏中的一枚棋子,而不知道——他们的猎物已经变成了猎人。”
“‘......记住了吗?’科特瓦尔站在大礼堂的主席台上,看着空旷的礼堂里站着的稀稀拉拉的十几个学生,他们全都低着头,一声不吭。‘我再问你们一遍——记住了吗!’回声回荡在礼堂内,有几个学生开始偷偷抹着眼泪。他环视了四周,说道:‘向北去吧——恐怕只是今日一别,已是不知何时才能再会。’说完,他挥了挥手,拂袖而去,留下哭作一团的毕业生们。”
“就在这时,甜美而温柔的歌声从一个角落传来,那是‘徐意志联邦大学毕业歌’,而唱着这首歌的人,则是一位扎着麻花辫的女生。然后是两个人、三个人......最后是所有人,他们唱着毕业歌,登上了卡车,离开了他们所深爱的母校,而对这其中的部分人来说,这就是他们与母校的最后一面。”
老人说到这里,轻轻地唱了起来:
再见了母校,再见了
是你教会了我们如何分享喜悦
从现在启航,向着太阳
是你教会了我们不再害怕黑暗
在内心深处,点亮光明
老人清了清嗓子,他的眼里似乎闪着光芒:“只是,在这样一个时代,一个人坚定的精神往往能够决定一切。福兰德是一代枭雄,但是他失去了自己本应有的精神和希冀,从而迷失在了时代的浪潮之中。年轻人,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的确有这样的人——他最后没有输给自己,只是败给了时代。”
“科特瓦尔被化学市的居民称之为‘恶魔’,他所推动的‘专业务实化’导致内城两所大学的所有“非忠诚”学生都被驱逐流放至边境。无数人的家庭被他活生生拆散,他的画像在民间被人们所唾弃......这些都是遵循福兰德的‘种族优化’策略。”老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福兰德很高兴,他借助着科特瓦尔的手做到了他不能做的一切,‘科特瓦尔就是他最好的棋子’,他是这样想的。”
“但是正是如此,科特瓦尔泄露了所有流放者的轨迹,临时政府找到了他们,就这样,临时政府才拥有了数以千计的宝贵人才,并在帝国不愿意触碰的区域做自己的尝试。”
“那个叫木祇的男人和那个叫木祉的女人也是在那个时候选择跟随着他。他们被科特瓦尔安排的“流放卡车”运抵荒原,然后被临时联邦的卡车接走,他们也是无数的学生中的一部分,当然,他们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明白科特瓦尔的真实用意。”老人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他们被送往北岸野战医院和军医大学,那是临时联邦所开设的一所培养军医和救治负伤的战士的野战医院。”
“很久很久以后,有一天晚上,木祇的导师叩开了他的门,他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木祇,里面有一把银质的手术刀。导师坐在床沿,点燃了一支烟:‘木祇,你很优秀,也学得很快,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教给你的了。在你毕业之际,我希望把这个交给你——这是科特瓦尔吩咐我在你研究生毕业时交给你的东西。你要记住:所有曾经痛彻心扉的离别,也痛不过人生最后的一场离别。到了这一天,从前的那些离别又算什么,而有些离开,则是为了使我们更好和更优秀走到生命的终点。’说完,导师起身,推开了房门,回头看了看坐在床沿的木祇:‘人生总会遇到一些挫折,那些失去的只是人生的一部分,那也是必须经历的,所以大可不必过于伤心,你的人生还有很多值得拥有的。’说完,他关上了门,离开了,只剩下木祇一人在寝室里呆呆地坐着。”
我伫立着为你呼喊
从重叠的乌云到曙光穿透的云翳
从脚下的尘土到目无所及的彼端
从苍茫的过去到不可预测的未来
我伫立着为你呼喊
直到我们的一切都化为历史
直到一瞬一秒也终将化为硝烟
直到有一天
希望的曙光终将降临
彼时阴霾终将散去
自由的曙光终将照亮自由的祖国
我伫立着为你呼喊
“因为那把手术刀是科特瓦尔曾用过的。”
“仅仅一年多,福兰德半个世纪的谋划、鲜血和胜利就被一个男人所扭转,徐意志内战结束了。更重要的是,科特瓦尔的事迹激发了徐意志人的民族主义情绪——农民、商人和军人不再属于联邦或者帝国,而是属于徐意志。”
“有的时候,历史的结果决定于武力,有时也决定于偶然。而在那个风云变幻的时代之中,历史是由一名医生的手术刀决定的。”
我被老人讲的故事迷住了。当他讲完之后,我叫喊起来:“原来这就是为什么把这里叫做卡西姆——也就是浴血之地的原因!”我看到他的眼睛闪着光。
“没错,我的屋子现在矗立的地方曾经被东联盟、西联盟,帝国与联邦双方士兵的鲜血浇灌。威廉在他的将领的帮助之下将不可能变为了现实,从压倒性的敌军手中夺回了南城——我们打败了所有想要毁灭我们国家的忤逆叛徒。而那个男人......将拥有我们永恒的感激之情。我几乎以为徐意志联邦共和国将要永远陨落了,但在他的帮助下,它挺过了这段黑暗的时期。徐意志欠他的情,科特瓦尔。”
月亮升起,但我却没有丝毫睡意。老人的故事萦绕在我的心里,而他似乎也没有半分倦意,就好像关于科特瓦尔的故事每多讲一分,他就越有精神。
“清晨的阳光洒在清河的岸边。当医生听到港口传来的叫喊声时,他正跟人说着话。他赶到码头,看到好几个联邦军的士兵从一艘重创的船上下来。他们带来的消息很残酷:虽然北城和内城开门投降,但是南城的帝国军队一直负隅顽抗,战况一度异常激烈,整个小镇几乎被夷为平地,而我们的总指挥威廉将军也已经英勇牺牲。医生想起了威廉临别时的话,但他怀疑自己是否还会披上军装,带上那把手术刀。就像他的老师,他这辈子已经看够了战争。”
“你还年轻,我的朋友。”老人观察着我,友善地笑道,“但是看着我——有朝一日你的头发也会变得跟我一样灰白,你的双手也会布满皱纹。英雄也总有一天会变老,即使是科特瓦尔也毫不例外。”
“战争结束了,燃烧了整个联邦长达五十年的战火终于熄灭了,整个国家终于迎来了和平。科特瓦尔毫无悬念地成为了新一任的领导人,在他的治理下,度过了恢复和迅速腾飞的七年时间,才有了你如今看到的繁荣而自由的国度。”
“但是科特瓦尔在那个时候已经八十三岁了,他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也明白自己的大限将至。但是那又如何呢?他离开了自己的职位,同时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那些跟随他的人。就在去年秋天,科特瓦尔死于第三期结肠癌,而那个医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直到临死前,他都紧紧地握着科特瓦尔的双手,跪在床边。”
“就那样,一个时代落下了帷幕,同时,一个新的时代拉开了序幕。”老人握着他的陶杯,若有所思地说着,然后抬头看着我,“年轻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这就是科特瓦尔的一生,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史诗,也没有动人心魄的奇遇——他只不过是一个在践行自己的意志的普通人罢了。但是他能相对一名普通人成功的原因也正是他的意志。”老人笑着,动身往火堆旁凑了凑,用手里的木棍捅了捅身边壁炉里的余烬,好让还没有燃烬的木材燃起。
远方的地平线隐隐约约露出光亮,我意识到老人的故事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夜。
“最后啊,那个医生啊,他想,他应该去南方和北方,从清风平原旅行到花田雪原,找一份他能做的工作。只要运气好,他就能赚到足够的钱在故乡的乡下买一所房子,在山坡上种满葡萄。也许,有朝一日,当他把他们的故事告诉他们的子孙和旅行者们时,他就能得出我们最终是怎么得到现在这个安宁的生活的结论了。”
我迟疑了一阵,但终于向老人开口问道:“你的确给我讲了许多,但那两位医生的故事的结局呢?木祇和木祉?他们的故事肯定不会就这样结束!”
老人的目光射向我,大笑之后才告诉我答案。“好吧,木祉作为军医,在那最后一战中阵亡,死在了抢救伤员的前线上,可以想象得到,她死得非常光荣。”
“然而木祇·徐·次却远远没有得到命运的垂青。据说,在变得比山丘还老之后,他现在独自一人住在一座小镇里的咖啡屋里,在山坡上种满了葡萄。”老人笑着看着我,“你总能在那里找到他,在给好奇的旅行者讲述那些精妙绝伦、但又难以置信的陈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