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酒力，他问它，大陆真的拥有未来吗？
所谓的黎明计划能成功吗？
奥？它似乎没料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那是当然啊，不然我们为什么要拼尽全力为之奋斗呢？”
他用迷离而憔悴的目光看着旷可，工程师、科学家、技术人员、工人...成千上万的人力被投入到宏伟的计划之中，他们没日没夜地工作，与清算的倒计时赛跑。紧绷的神经与巨大的压力让所有人疲惫不堪，他也是其中一员。
黎明计划真能成功吗？
这是一个合理的质疑，但也是一个无人敢问的问题。
白天，工作榨干了他的所有精力。只有在夜深人静、被工程问题困扰太久无法突破而灰心丧气之时，怯懦的黑暗才会逐渐侵入他麻木的心房。在酒精的刺激之下，他的脑海中回放着过去六个月中无数的失败，他似乎看见了失败，直到时间尽头，然后消逝于轮回之中。
“旷总长”，他说，“他说了么？”
“他是谁？谁说了什么？”，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整，饭桌上一片狼藉，空酒瓶的缝隙见黏着油渍，同事们早就走光了，大排档的最后一个伙计开始将最后的桌椅搬回半明不暗的店面，“所有人都走光啦，叫你一直喝喝喝。”
“...放松也得有个度啊！你喝太多了，明天上面还要下派新任务呢。”，旷可似乎更关心他的身体状况，它爬过桌子，似乎要责备他两句，但想了想，最后只揉了揉他红彤彤的脸颊。“我带你回去休息吧。”
旷可跳下桌子，回头一看，他仍仰躺在椅子上不动分毫。街边的路灯一盏盏熄灭，马路上偶尔会驶过一辆夜行货车，他的一部分意识似乎睡着了，而另一部分思维又似乎比往常更加清醒。
“祂说了什么？”，他仍仰躺着，略带结巴地呢喃，“旷总长...祂肯定告诉过你某些事儿...”
旷可愣了愣，“你指欧米？”
“我...是说...神...”
唉，旷可打断了他，“还谈这个！祂十几年前就被炸飞了。”
“魏启神...主啊...”，他仍念叨着，旷可打断了他，“欧米并不是神，也一点都不神圣。”
祂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一切都成真了...他自言自语，旷可接着他的话：“虽然你说的不错，但祂也自负自大，仗着一点本事，擅自决定他人的命运。”
夜深，店伙计哗啦啦的放下卷帘门，他打了一个酒嗝，说，“预见未来和现在...全知...可不止...'一点'本事...”
神...爱我们吗？他突然问。
啊？额...
旷可呆了片刻，“...祂的目的确实是好的”，旷可随即补充，“...但它不爱世人。”
祂...爱人类（Mankind)...，他迷迷糊糊地念叨，旷可接上一句，“但祂不爱人(Man)，生命和灵于祂而言只是可以计算的数字，他的本质非人，反人性，非人类。”
但祂是...知道的...他再次打断旷可，“所以...嗝儿...总长啊”
你有没有问过祂，在最好的情况下...在所有可能的答案之中...大陆...
还有未来吗？
半晌，“有”，它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一个字。
不要骗我...他的舌头被酒精所麻痹，但思路似乎在此刻又变得格外清晰。“既然祂说...咱们的这种...这种...什么...黎明计划...能成...”
那祂为什么不走这条路呢？
“祂的路线不是最好的那一条。”，旷可有点急了，“祂的计划会让更多人牺牲！”
不，祂早就知道了，能成功救起最多人的做法不是它们...他迷迷糊糊地否定旷可，但他的逻辑又难以辩驳：“祂根本不认为黎明计划能成...末日庇护所也不行...天空掩体计划也会失败...都会失败...”
这些计划成功后都能救下数十亿人，而祂——通晓万物的超智——考虑了所有策略，所有可能之后，给出的上界是三千万...
“不...”，旷可说，“不是，只要我们攻克那个...”
那你肯定知道怎么解7号方程喽！他打断旷可，还没等它辩驳，“能量偏导层的设计呢？艾洛芬常数的计算呢？黎明计划的设计防护能力顶不上残缺天穹的万分之一！你甚至到现在都理解不䂿式泯灭控制器的构造！祂随手创造的遗物都值得我们研究终生，祂什么都知道，过去，现在，未来——祂总是对的！祂说过的话全都应验了！”
旷可一时找不到反驳的方向。
祂知道黎明计划不会有结果，他疲倦地捂着脸。
“不，黎明计划...”
“会失败！”，他打断旷可：“就像曾经的天际方舟”
啊呀！旷可说，“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奥托也是这么想的。”，他仍然瘫在椅子上，漆黑的夜空中没有一颗星辰。
“我们理解不了祂，也无法信任祂，以为能有更好的结果，但最终步了古北帝国的后尘”
一片寂静，街边的最后几盏灯也灭了。
在夜晚的深黑之下，旷可的一对猫眼睛反射着暗淡的光。
“你得相信，计划一定能成...毕竟，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它似乎放弃了反驳。
他问旷可，神说过什么？
它回答，“吸收盾有着原理层面的缺陷，在最低限度的激波下也只期望能撑41天，成功率为0。”
那我们还在为什么而奋斗呢？他无力地哀嚎。
“为了那百分之0的希望。”
那叫不可能，不能称之为希望。他干笑。
“不呀！万一呢？”，旷可说，“但——万一成功了呢？况且欧米也会犯错啊——祂还没能预见自己的死亡呢！”
万一欧米又错了一次呢？旷可说，“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是我们目前能进行的唯一努力了！希望再渺小，我们也得去拼一把——至少，别让自己后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