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

来自魏启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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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编辑]

这是一个正经的故事接龙

(H)䔁看着北边,太阳扭曲了大气,戈壁的风从沙砾上呼啸而过,他已经坐着看了许久,直到那颤动的阳光被沙里的石英反射回来,灼烧着他的双眼。䔁一直很想去试一试,但他要画一幅画,北边的画,画出那些生活在戈壁的悬崖之下,刺目的沙丘之间的人们所绝对看不到的景色。但当他要动笔时,他却有开始迟疑了。他凝视北方,他决定将这幅画命名为“北境”,画布上还是一片空白。

(X)他最终还是没有任何的思绪,桶里的水已经在灼热的空气中蒸干,调色盘中的颜料也已经干裂——他明白,他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悠扬的笛声从沙漠彼端的商队传来,模糊的骆驼铃铛的声响也逐渐开始变得清晰。他们从北方而来,来自那个沙漠之民所不曾想象的国度。䔁明白,凝视北方并不能看到与以往不同的景色和色彩。

但是他害怕,他害怕陌生的景色,他害怕陌生的面孔,这和他的内心深处的理想相悖。他宁愿相信自己向北看到的景色就是所谓的“北境”,而不是跨越那茫茫的沙漠、翻越那高耸的山脉所看见的景色。

他害怕,他从来没有踏出过这个小镇半步。他的同学笑话他是胆小鬼,即使他们也没有到达除了那个沙丘外更遥远的地方。

(B)䔁最终放下了画笔,他张开手抚摸调色板上干结成块的颜料,每一处裂纹和凹凸都让他感到膈应。他扣下一小块干颜料,放在指间轻捻,粉末飘落在地,色痕留在皮肤,但他始终捻不碎,于是他越来越用力,直到关节都有些泛白,还是捻不碎。䔁低头凝视那颗顽固的不规则硬物,无声的笑,然后把它狠狠地抛出去,抛进沙子里,他抛得不远,但抛得再也找不到。裂缝开始蔓延,缺口已经出现。

(X)照耀着大地的烈日变得赤红,逐渐从远处落下。在这个世界,被拘束的孤独逐渐打散了䔁的幻想。他不想承认,他的过去是把过分的言语和胆小的孤影深深地隐藏在自己的灵魂之中,痛苦和伤痕都在猛烈地燃烧。他想起来了自己过去的一些事情,那是他无论几次也要忍住,直到眼泪干枯为止的往事。

毕竟只有孤独的人才会知道风的方向。

尽管有形之物总有一天会消失,但这并不等于它们没有价值。䔁明白,自己不应该有所渴望,因为没有渴望大概就不会被谁辜负。但是他无比渴望了解北方的一切,世界之大,却又常常被一隅之地所困囿——走出去,这总比一辈子待在这个毫无希望的沙漠小镇之中更好。

(H)䔁看着北边,日光由黄转红,在北方的地面上流淌,这炫目的光,即便是沙漠中的旅人,也要伸手遮挡,将瞳孔藏在浓眉之下。但他并不在乎,画是光的艺术,对他而言,不一定。他抚摸着桦木板上干裂的色彩,他的指尖走过北境群山。沙漠的傍晚,大气降下一缕清凉,䔁记得这种清凉。燥热的沙漠小镇折磨着䔁,如果好多年前,他鼓足了勇气,与商队一同踏上旅程,他们在风沙中前行,左手牵着骆驼,右手扶着烫人的戈壁。商队穿行在沙漠之间,在不同的小镇之间辗转。他们会停下来休息。风沙之中,他不时流泪。旅人们说,泪水会保护他的双眼,像所有的旅人一样,他伸手遮挡无边无际的强光,旅人们撑起帆布,布在地上投下宝蓝色的的阴影。

我去过北边,旅人们说,在那儿,阴影是橙色的,而地是蓝色的。北边还有很多山,山川沟壑,䔁的指尖拂过龟裂的凝固油质,想象北方湿润泥土的芬芳。

(B)他还沉浸在想象中,想象身体已经飞到北方的高空,高空中的他睁开眼,这一刻仿佛心脏和灵魂归位,他拥有了一副崭新的躯壳。他睁开眼俯瞰,想看脚下这北边的景,但是他眼前是一大片五彩的色块,那些色彩流动着,伴随逐渐强烈的白茫茫的光一圈圈扩散开来,这让他注意到在远南,是一片沙漠,一个黑点夹在沙漠与天空间。

明明那么远,那么小,但是那个黑点在他的眼中却如此清晰,那个人的面孔也同样令他熟悉。

是“䔁”啊!那就是沙漠中的人。是他自己吗?不,他和“他”不是一样的,一个是北方的,一个还停留在沙漠里。

当䔁不在是䔁,他的过往、后悔、害怕也就不再是他的了,此时无论再做什么,也不需要考虑更多,可以不需要勇气,可以不需要决心。因为人不再是同一个人,所承担的那些东西也就被分割了,想做什么都变得自然而然,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高空中的他闭上双眼,感觉空气从下往上流淌,他正缓缓降落,由那五彩的屏障包裹,坠入真正的北方。

我要去北方。沙漠中的䔁突然说。

(X)在一个晴朗、长空纯净的早上,䔁告别了他的父母和朋友,在他们的忧虑和祝福中踏上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旅程。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已经由一个青涩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炽热而灼热的黄沙掩盖住了年轻人的双眼,他费力地用手遮住自己的双眼。

寒冷而凛冽的沙漠晚风割着年轻人的脸颊,他用力拉了拉自己的风衣。

我要去北方。䔁看着浩瀚而高远的星辰说道。

日以继夜,他翻越了一个又一个沙丘,牵着自己的骆驼行走在漫漫黄沙中。他拿出了自己的地图和指南针仔细地看着,他不明白究竟什么地方才算是北方,但是只要向北走,那就一定可以到达北方。

在一个灼热褪去、晚霞布满天际的傍晚,他看见了天际线彼端若隐若现的一丝淡淡的青绿色。

是魏隐平原,这是不是北方?䔁站在沙丘上,看着地图,问着自己。

......

“你去过北方吗?”她坐在他的后桌,似乎不经意地问道。

“地图上的北方么?”他连头都没有抬,低头继续用炭笔画着他的画。

“我听我的父亲说起过北方。在那儿,阴影是橙色的,而地是蓝色的。北边还有很多山,山川沟壑。”他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如果我能去北方就好了。”

“但是莳,你并不能去北方。”他停下了笔尖,灰白色的画似乎在染上缤纷的色彩,“莳,你去不了北方。”

“是啊,太可惜了,我去不了北方......”

北方是什么样子的?他日夜都在思考。“在那儿,阴影是橙色的,而地是蓝色的。北边还有很多山,山川沟壑。”这就是北方吗?但是他感觉到了一种虚无的感觉,一直双脚离地的无力感——这就是北方吗?

画出来吧,把北方画出来——他逐渐有了这个想法。

橙色的阴影,蓝色的大地,山川沟壑交纵,这一切显得这么凌乱和不真切。这就是北方吗?他看着画,问着自己。

(H)他将油彩砌在画布上,北方的故事在他笔下流淌,在他心中成长。即便他未曾去过北方。

(X)她摇了摇头,“这不是我想象中的北方。”

“但是这是你所描述的北方。”

她苦涩地笑着,“但是这不是我所想要的北方。”

到底什么才是北方?他边走着,边回忆着往事。

翻越了最后一个沙丘,他的眼前豁然开朗,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广袤无垠的平原。与脚下的黄沙不同,月光下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的细草,白露泛着月色的银色光芒。已是午夜十分,䔁站在高处,细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安静的天与风,能感受到时光的缓缓淌流。

他支起帐篷,升起了一堆篝火,骆驼也盘曲着腿,靠着燃烬安静地睡去。宽广的原野,一道暖橙色的火光,微小的,安静地映衬。䔁坐着,看着远方,依靠着跳跃的火光,细细地用画笔把眼前的一切画了下来。这就是北方了吗?他画着,问着自己。

云层刚刚破晓,透过云翳的光从细碎的缝隙中洒下,广袤的草原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光芒。䔁睁开了双眼,才发现自己已经倚靠着画架睡着了。

他将画仔细地收了起来,背上行李,牵着骆驼继续向着北方走去。也许北方还在前方吧,因为他还没有看见橙色的阴影,蓝色的大地,山川沟壑交纵。

他遇到了一队向南而去的商队,他把他的画交给了他们,拜托他们把画带回小城。她的表情会怎样?会开心吗?䔁告别了商队,问着自己。

两颗心越是靠近,越是感到越发的伤痛。不知道回头的办法,所谓答案早已注定——留在你身边的理由、留在这里的理由,追逐着无法摆脱的命运。

一封又一封的信从遥远的北方寄来,从青空之下的清风平原到月色盈满的魏隐平原,再到碧空如洗的长空高原,从夕阳下静谧的映日河到晨光洒满金色的河岸的漾河......第一次为了一个人而踏上旅途,愿以自己为她的眼、她的足、她的心,去踏遍这个世界。

“北方不仅仅拥有橙色的阴影,蓝色的大地,山川沟壑交纵,还有很多其他的很美好的东西。”他在信里这样写道。

䔁坐在极北平原的山峰之上,看着他和她所不曾看见及想象过的景色,白雪茫茫,纯洁而肃穆。他颤颤巍巍地从包里拿出了画板和画笔,搓了搓手,好让自己暖合起来。

在浊气中坚强绽放的绮丽花朵,就算大雨倾盆,第二天也能再次盛开。曾独自一人,以为自己是那朵落单的花。而现在,因为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在留意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拥有了这么多,就连双手也捧不住了。

为这份感情寻找一个名字,无论多少次茫然无助,若是来日仍然能相视而笑。哪怕今日的悲伤,我也想去拥抱。

最后一幅画终于递到了她的手上,那是苍蓝色的大地,暖橙色的霞光,山川沟壑交纵。

微笑着,两行泪从她的双颊落下。

生于这座城市,就是为了与你相遇。
而正是因为生于这座城市,我才有幸与你相遇。

她躺在病榻上,向着北境的方向,看着窗外的黄沙拂过天空,闭上了双眼。